死人居住的地方，也有正常食物存在吗？这是落月和眠眠共同的疑惑，他们很怀疑，米洛说的早饭究竟是什么。
帕特南平常应该不会进食才对，至少在这屋子里，他们没见到什么食物的残渣，或是没收拾好的餐具。如果是那样，肯定也会伴随着饮水——但他的书桌上什么都没有，落月甚至找不到半个杯子。
虽然这可能是他们没去太多地方的缘故，但他衷心认为，这食物可能不正常。
难道端上来的，会是一锅子煮好的黑夜之血？
那样的话，他们好像也带着一小瓶。
二人心中忐忑不已，但还是推开门，朝外面走了出去。结果正好闻见了淡淡的辛香味，那非常能打动人的食欲。眠眠吃了一惊，没想到自己居然漏了这种情况——但很快她就发现，这香味只是刚刚才散发出来的。
是屋子外，米洛临时搭建的架子上的烤肉传来。
烤肉永远是野外的主餐，因此，无论是军人还是逐猎者，乃至于旅行商人、吟游诗人等和旅行搭边的角色，总是有一手生火和烧烤的活计。
落月对此有自信，没想到米洛的手法更厉害。
她在烤的是某种野生的竹鼠，居然没有剥皮，反而将皮毛和着一些泥土、以及某种落月不认识的植物叶子，完全裹住了肉。
她的手法也和正常的烧烤不同，而是直接丢进篝火堆里，和一捧草木灰共同炙烤。之所以之前一直没有香气传来，就是因为这种手法，将味道完全锁死在了内部。
见到他俩出来，米洛抬头打了声招呼——
“昨天睡好了吗？”
“从来没睡好过。”“还好吧，至少没危险。”
二人同时给出了自己的回答，然后看了看彼此，都摆出一张复杂的苦笑。过了一阵，落月才问回米洛：
“你在烤的东西，是哪里来的？”
“有人送来的。”
“有人？”
“确切地说，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蛇，我还想问问这方面的专家呢。”她的独目看了看落月，然后耸耸肩，继续用小刀剥开那些草木和泥的灰烬，“看起来，这位专家不太可靠。”
“我看看。”
落月马上将一夜过后的松懈换下，严肃而认真地寻觅起周围。他很快发现，在土层和杂草之中，有极少数让他感到眼熟的鳞片。
似乎是蛇的鳞片。
“是那条水蛇吗……”他闷声说，“来过，我居然没察觉到。”一旁的眠眠显然也对此表示不满，有些自责地歪垂嘴角，连她也没能察觉。
“应该是你说的吧。”将一旁削尖的木棍准备好，米洛不紧不慢地解释，“我只是正好看见，要不然也发现不了。帕特南说那条蛇不是什么敌人，而是幻之种族用来保护他的。”
落月嘀咕了起来：“还有这种事情？”
虽然野兽和怪物之中存在群体和地位之分并不少见，但那大多是为了生存和更好地得到食物。他从未听说过，有什么强大的东西能使唤怪物，去保护本该与之为敌的人类。
这只幻之种族，恐怕来头不小。
“也就是说，昨晚和落月打了一小架的，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野生水蛇，而是这头幻之种族的手下……”
“怪不得那么棘手。”
“我不知道它是处于什么目的，但帕特南说，它的确经常在周围保护他。这一次，又主动送来了食物摆在外面，并没有敌意。”
将被浓郁香气包裹，鲜嫩到不可思议的肉三等分，然后串好之后，米洛递给了他俩。
看着眠眠嗅了嗅，落月也一脸复杂的样子，米洛发出了一小阵笑声：“没毒，也没危险，是野外生长的很健康的野味，如果是我们去抓恐怕很难呢。”
眠眠点点头，便扭过头去吃起来了，她并不打算装作自己是个慢条斯理的斯文姑娘——至少在进食方面。
听见自己旅伴时不时发出的赞叹，落月在米洛不远处坐下，打算和这位凶名远扬的人物谈谈最近的事。
“米洛，我当初看见的告示上，你可是撒谎了。”
“告示？”米洛思绪了起来。
“你不是写，募集同行的人，然后一起凑钱雇佣逐猎者来保护安全吗？为此，还耽搁了几天。”正在等肉凉一些的落月，平静地说，“可你本身的强大，我儿时可是听过的，我不觉得你需要什么逐猎者来保护。”
这位蓝宝石之枪凝固在那儿，犹如被人砍去上半，下半在风雨中腐朽了很久的木桩。只有那上面的年轮，还能证明它曾存在过。
良久后——她才开口，证明自己并非木桩。
“我已经老了。”
她将自己的年轮展示了出来。
“……老了，可——”
“我曾经也没有那么强，只是偶然和运气。如今我失去了一只眼睛，估不清距离感。”一缕缕苦笑爬上她的脸，“我也已经很久没有战斗过了，如今，只是独眼的蓝宝石，而不是蓝宝石之枪。”
这次，轮到落月沉默在那儿，他只是机械式地咬了些肉咽下，即便滋味让他的味蕾惊喜。
米洛恢复了算得上是和蔼的脸色：“我知道这一趟会很危险，所以才贴了告示，想认真地招募一名厉害的人，确保我至少能到这座村庄周围。”
“那另一件事。”
“想问什么？”
“你察觉到了吗，我们经过的那座……呃……”他又一次犯难了起来，不知道这正儿八经的情况下，该怎么指代那座连名字都没出现过的村庄。
“你是指烤鸡很棒的村子？”米洛问。
落月难为情地点点头，然后看了眠眠一眼，心想一座村子，能有一件被人铭记的特产已经很值得庆幸了。
“那座村子里，有据说是从这里搬过去的幸存者。”他指了指脚下的土地，用严肃的口吻说，“你不觉得，这事不对吗？”
“你是在困惑，这座村子里的人明明都被黑夜之血杀死了，可烤鸡很棒的村子里，依然有人自称是幸存者？其实我也注意到了，而且我也有些猜测。”
她的神色复杂了许多，然后断言道——
“恐怕和祭龙教有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