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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发摆在向阳面，还有一直放在桌上冒着热气的茶。我真的后悔没有好好学学关于中国的或是日本的高级礼仪。至少应该知道。
不然就不会落得现在这般的紧张与窘迫。
“没后话要说的话，就喝茶吧。”
我抿抿嘴，这般轻薄的杯壁，沿壁上都是清透的，我甚至能透过这一点点的边缘，看清里面澹麦色的茶水。
这茶还是冒着热气的，送不到嘴边。
“白先生今天专门找我来...不止是喝喝茶这么简单吧？”
白越没有接我的话，笑着说:“子生，没必要激我，从一开始你就得清楚我在你面前的地位。”
我耸肩，果然这种有文化的人，一旦进入了从政行当最好不要跟他作对。更何况现在的我对于他来说也算不上友军。
“白先生，是想谈谈关于我跟您女儿之间的事情吗？关于这件事情，我想在郑部长的府上已经聊的够清楚了。”
“够清楚？”
白越端起了茶，我觉着喝不下不代表别人接受不了。现在的他就澹然轻抿了一口后，探出热气说。
“你知道你有一个优点知道吗？”
“先生请讲。”
“见人说人话，见鬼...说鬼话。”
我点点头，略微思考了一下后开口:“我喜欢白小姐，这种话...从我嘴里说出来很难让人相信吗？还是说...白先生从一开始就是将我当成工具，现在女儿安全了就打算抛弃？”
“哈哈....”白越的笑声真的不大。就像我第一次说的，如果不是站在日本人的身边，放到人群中你都不可能去多看他一眼。
大概算得上是个文人模样吧。但要是让你肯定这件事情你就得多疑。白越长的根本不起眼。但是...也没有任何贫苦之相。这才是让人无法定位这个男人的最初原因吧？
然而现在，我更加无法摸透他。在夜宴上那般的大动干辄，又是委屈又是失声痛哭...白越积极的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，反倒让这场很难定局的对峙有了倾向。
就像他说的，从那开始，我就必须清楚他在我面前的地位。
我只能先放下自己的身段，双腿合隆双手放于膝上。音调要低沉，没有起伏，如同试探更显真诚。
“白先生为刀俎，我为鱼肉。要杀要剐，悉听尊便。”
“那就来说一说，这次的事情吧。如果你对我的女儿当真一往情深。就拿出点魄力来。”
我点点头，看着他说:“唯有这一点，我是可以保证的。我对白小姐的感情是真心的。”
“那好。就给我解释解释这件事情吧。”
我看着他，准确点来说，是看着他突然从桌子下抽出的文件。放置我的面前，像是对我这虚假面孔的判决。
“子生...不，栾生。我说过了，你根本没必要在我的面前装的那般模样。”
我开始松动，就像是巨大齿轮推动的重重机关，因为一个螺帽的缺失，现在，整个都开始崩溃。
“....白先生，这种东西又怎么能听信一纸文书？”
“可是..郑韬不就是因为你的一纸文书而落得这般的破败吗？”
我抿嘴，现在装什么都没有用，从一开始，白越请我进入这道门的那一刻，就没有打算让我再出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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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等!我看着他的表情，他的动作，没有起身，没有下一刻，就是坐着，仿佛还想喝下一口...
“白先生既然已经知道了，我就没后好说的了。栾生在这乱世没有如同白小姐这般的好父母，颠沛流离到，好不容易得到李老爷搭救，谁知因为二小姐出嫁...不得已再找出路。”
我不敢看文件，但是我敢看他的脸。如果他真的完完全全的知道了，也不可能在这有恃无恐的坐着。
毕竟，知道我的名字越多，越知道我身上有着多少人命。
“你的故事可以随意编下去，这些我都不在乎。”白越起身了，“但是既然你打算将我女儿牵扯进去，那就得负责。潘局长现在只想着为日本人办事，谁对他，对日本人最有利，他就捧谁用谁。而我不一样。子生，我就算什么也不做，呆在家中也可以收到清水司令的尊敬。”
这是我根本无法知晓的，我也根本猜不透。至少那个时候我是这样的。
当还没有再次见到张曲之前，我对文人的作用与攻击性，完全无法想象。
“子生，清楚了吗？”
“....”
我只能点点头，这样显得现在的我还算是冷静。
“你的出现，并不代表是一件好事。就像是东西。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，东西有好有坏。有些人希望去看看你的好坏，那就是顾客。有些人只看你的好处，那就是需客。但更多的人，最多就是一个看客。懂吗？”
我深呼吸，看着他的眼睛，现在他是在变相的根本我说清楚一件事情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曾经那座城市里有什么样的地位，有什么样的身份。在北平城，众多人物中，想要随时成为别人需要的，还只能看到你的好处的人。少之又少。看客，上至天皇下至中国百姓。多不胜数。你懂吗？”
我不能说话了。现在头也不能动了。他现在仿佛就在控制着我。因为他的地位，他的用处，他的价值。他在清水肃前得到的尊敬。在潘青面前的平起平坐.....然而现在坐在我的面前，等价兑换，我就是在跟清水肃、潘青.....一堆有一堆的对峙。
”不要见人说人话，至少在我的面前。华子生，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。把故事编的漂亮一点。“
”。。“
我觉着桌上的茶可以喝了，毕竟我的口腔开始干燥，喉咙有股火在烧灼。不管它是否烫舌。喝它，饮鸩止渴。
”白先生。小姐不过是我的一个棋子。我真正想要做到的，就是为了取代郑韬的地位。这也是我从一开始打算的。“
”。。“
我抿嘴，只能继续说道：”但是郑韬确实与国民政府有所来往。但是到底怎么样的一个关系我还无法得知.....我想要取代郑韬，代替他在警察局，在北平城里的所有东西。“
”所有东西？“他笑着开口打断我，“你知道一个人，要走进金楼，让所有人多多少少可以叫出他的名字，需要多少的人脉，多少的地基，更多的，要用‘黄鱼‘铺多少路子?凭你几句话，跟几张文件，就想要代替他的全部？华子生，我是该说你又野心，还是在痴心妄想？”
”但除了我，又会是谁呢？“我笑着看着他，他的笑是如此讥讽，反衬出我的疯狂，”清水司令将全部任务推给了潘局长，潘局长现在又将处置郑韬的所有权利给了我。变相同意的，就是警察局局长本人。还有谁，想碰碰钉子？“
我的表情，我的话，我的音调。所有都变了。变成了我都不敢想象的样子！每每在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筹划是无法出声的，无法出声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本来面目。如果白越想看的是这个，我不介意让他知道。
”.....“他怔住了，但是很快又恢复了自己的有恃无恐，”潘局长在挑东西，是因为他要时常卖给日本人。“
我点点头接着他的话说：”但是白先生，不需要。不过我希望白先生可以考虑。“
”考虑？“
”白先生说过，东西都是有好有坏，现在我希望你可以看看我的好处。郑韬现在背叛日本人必然落得惨死的下场。清水司令明说，不会让白小姐入赘。难道，要上那些在夜宴摇摆的中国人都慢慢知道，你白越先生的女儿，未婚先寡吗？“
”但我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变成工具！“
”白先生！“我开始笑了起来，现在两方的茶杯都空了，”你难道不是在利用自己的女儿吗？是因为现在不穿那双鞋子了，就忘记自己的路子怎么走的吗？“
"你！"
他的怒斥让我瞬间变得冷静，如同一盆冷水从上浇下，整个身子没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了它的寒冷以及我的原本体温的炽热。
白越先是深呼吸，慢慢平静自己的情绪，我甚至不敢动，怕因为我的声音，让他甚至厌恶这个房间。
”我的女儿，不是什么都可以碰的。“
我抿嘴，点头，认同他的每一句话。
”所以在这个乱世，我要找到，真正的，真正可以保护我女儿的男人，一个可以不抛弃，在大局，乱世中还想着如何生存的夫者。现在，你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，完全是因为我的女儿，因为她的未来，我选择搭救。选择顺手相助。你觉着你有这个资格吗？“
我低头，不能坐回原来的位置了。我这个男人，现在应该匍匐在他的脚边深情的亲吻他才算话。然而，我到底在做什么？激怒他对我又有什么好处？
这就是....他们所说的自以为是吗？
“白先生，既然已经说开了，现在我的命都在你的手上，只要让这件事情结束，你让我怎么样都可以。”
”。。这件事?“
我点点头说：”郑韬还没有死，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。“
”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死？留他一条命，你取代他，才能更加顺利不是？“
我摇头，现在我看着地板将话砸下去。
”郑韬必须死在我的手里。唯有这一点，无法改变。“
我出门，他没有留我，可能他的心里还有着对未来的打算，在我的身上看到了’东西‘的好以及利用价值。随意吧，随便吧，现在只要让郑韬死就足够了。
说着，我走向警察局的步伐又一次加快。
”现在进行第一次审判。“
我坐在木制的沙发上，沙发边站着清一色的黑衣特务。当然是我精心培养出的一批日本人手下的中国特务。
”可以帮我倒一杯吗？“
我转身笑着说，看着吧台上的酒柜，嗓子就开始发痒。
再向前看，白炽灯已经打开，是干硬的混合土地。青灰色的地砖方便血更轻易的渗透下去。但有些还没有来得及流走的就只能凝结成血痂。还好我坐的很远，在这干净的，昏黄的温暖的木质地板上。身子不可能有着阴冷。
但是他可没有享受到啊。我才慢慢抬头看到了绞刑架上的主角。男人的嘴角已经开始流血。时不时舔一舔，畏手畏脚，想要缩缩腿但是被固定住，仿佛一个裸身的妓女突然感受到了羞耻！
多么可笑，多么可笑！
“郑部长。”
我一个人走进，看着他的脸神情的说：“抱歉，昨晚上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。哎....也没有人来包扎包扎。”
他开始发抖，现在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乱动，绞刑架上的铁镣在不断的发出碰击声。
“子生...子生。你忘了，是我把你带进来的，要不是我，你现在还只是一个开车司机.....不不，可能就是抢下的游魂。是我，是我看中了你，让你加入日本人.....你、你！“
我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说：”郑部长，关于这种事情，还是留给地下的人说吧？你我都是一样的，一个人活到了现在就不要谈什么感恩戴德的情感了。“
他开始深呼吸，一晚的亢奋现在依旧如此。
”你，你怎么可以这样！是我，一切都是我在帮助你！如果我要是死了，蓝衣社，中统局，日本人！你的马脚总有一天露出来！没有我，你能活多久？！“
我点点头，看着郑韬大声说：”我好心好意的劝说你，没想到你这般侮辱潘局长，甚至是在大东亚共荣圈内的每个人！郑韬，你作为国民的走狗，难道一点点悔过都没有吗？！“
身边的人已经听的足够明白了，从我身后两侧慢慢走上前，走上前，再次看着我。
”尽量不要弄脏地板。很难洗。“
他们点头，留下郑韬惊恐的面容。
”子....子生！我可以帮你！...你救救我！我可以保你未来，你必将....啊！“
我转身看着坐在沙发对面的另一个人，惊讶的迎接道：”潘局长怎么亲自来了？你说一下，我还叫人给你准备。“
潘青摆摆手说：”行了，你干着正事我能打扰你吗？“
我们两没有再看着他不远处受刑的郑韬，坐在沙发上交谈起来。
"还记着上回来这里吗？"
我笑着点点头说：”当然，可惜的是，上次本以为抓着一条大鱼，谁知道什么也没有审出来。“
潘青点点头，笑着说：”哪的话，子生，你是第一次，这种东西都得慢慢掌控着来。“
我点点头，看着远方说：“其实，上次我并没有看到怎样逼供。那时候，郑部....郑韬还在怀疑我，审讯的时候也没有让我进来看看。”
潘青睁着眼睛说：“那就可惜了。当时可是郑韬亲自审讯，那场面.....啧啧。没想到国民政府对自己的人这样的很。”
我看着这块地方，我的心脏跳动及其的慢。不为什么，单纯的看着那道厚重的门，我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“也是嘴硬，所以想着假戏真做了吧？”
我笑着解释道，潘青也认同的点点头说：“没错，手指都是一根一根拔得，牙一颗颗翘。都不成的样子。”
“是呢？！”我赶忙对着那边的人招手道：“断根手指头我听听！”
一声闷响之后就是一个人体内残存的最大力量。
“啊！！”
“你啊。”潘青笑着说，“不是告你不要强求吗？怎么，要走老路子？”
我摇摇头招手道：“人与人不能相提并论。可能再潘局长的眼中有很多脑子不开窍的中国人，但是郑韬并非如此，不然也做不了部长。牙也拿掉嘛！胆子大一点，潘局长都在这呢！”
”潘，潘局长！潘....潘...啊！！“
我继续说道：”局长，这种事情我子生我不是不敢做，也不是不能做。只是认为要对症下药。有些人喜欢软着来那就得软着。但是你也看见了，如此长时间的宴会，因为郑韬一个人搅黄了，到了最后都要死不认罪想着当面对证。这种人，难道还需要跟他多少什么吗？如果现在不狠点，他一定还想着潘局长您可以念念旧情。到时候为难的就是局长您了。“
潘青点点头，看着我颇有赏识。
”你小子倒是学的挺快。“
我笑着摆手道：”如此乱世，也只是为了更好的让自己活下去。毕竟现在也是再给大日本帝国办事情，根本容不得半点马虎。“
潘青起身，笑着说：”行了，这酒是真不错，下次有机会，可得给我专门开一瓶啊。“
我笑着点点头说：”以后会专门进新货的。“
我随他一齐走出房间。关上房门，默默点燃了一根烟。
”啊！啊！！“
再厚的门，也不可能真的将声音完全隔绝。
可为什么，为什么我每次在这里，再这个地方放慢脚步，竖起双耳，甚至是将头贴在门上我都无法听到里面的声音，好像根本没有任何人一般。连气都没有听见过.....
”潘.....潘....潘....“
再次站在他的面前，将烟递进他的嘴里说：”潘局长已经将你全权交给我了。现在，你的死活我来决定。郑韬我只问你最后一句。有没有什么绝密的文件还没有交代？“
他的嘴唇的发抖的，发抖的根本合不上，合不上就只能看着烟上下上下的甩着，根本抽不进嘴里。
”你说你，半只脚都快踩进棺材板里了。非要做这样的事情。到现在你又能落下什么好处？说吧，说出来，我可以放你走。“
他终于看向我，看的眼里有了火。
”当真。“
我点点头，趴在他的耳边看着门口说：”潘局长、专门给我说了，对你念念旧情，现在什么都说了，两方的脸都不难看。“
”我就知道！我就知道！潘局长不是不会抛弃我的！“
他竟然还能这般剧烈的讲话，人的潜能还真是巨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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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说吧，把该知道的都说了。只要说足够了，我就能放你走。“
”足够.....“
我点点头说：”就是我认为可以放你走的程度。“
”哈哈....哈哈哈！“他又开始疯癫起来，看着我说，”潘局长....想让你代替我？“
我点点头，他已经将烟吐到我的衣服上说：”想都别想！老子的，都是老子的。我告诉你，我郑韬就是死在这里了，也不可能对你说任何一个秘密！“
”你们拔的到底行不行啊？！“
我疑惑看着身边的人，一个人的手中的钳子上还有这带血的门牙。
”这...华部长，拔牙嘛，还能怎么拔？“
我笑着接过钳子说：”我也是好奇，毕竟没有拔过不是？“
”直说嘛，来来，部长我帮你。“
两人合力掰开他的上下颚。再用铁器固定。我将钳子就往里面伸。
”就...往出拽？“
”那可能费点力气。得前后松松再往外拔。“
”这么?“
"不不，再是点力气，这样牙齿都根本不松的。"
"那....这样？"
”啊！我，我说！我说！“
”部长先拔吧，已经松了不拔出来怪难受的。“
”你们怎么都这么歹毒？“
我笑着骂他们，慢慢抽出钳子，看了一眼郑韬将钳子递给了身边的人。
”说吧。“
”我住宅里，钱全部都放在床板下的机关里！还有一部分东西全部都再银行。只要拿着我的票根，至少有几百大洋！“
我点点头说：”郑部长，你可能搞错了。现在只要你都东西，那现在都是我的，我需要的是秘密。是我所不知道的。你的那些房子里的。身上的，资料里的。我查一查总能知道的。但是比如昨晚看见的那一叠文件。我对那些人很感兴趣。“
”...“
”郑部长？我有点累了，之后的事情可就都交给他们做了。你得先冷静的考虑一下啊。“
此时，白越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书。
“爸....”
白越抬头自己的女儿轻轻走了进来。
“怎么不敲门。”
“我这不是看你再工作嘛。”
白净笑着说:"妈让你尝尝。刚在街上买的点心。"
“好了，放这就行。”白越笑着说，“怎么，专门来这里可不仅仅只是送个点心吧？”
白净抿嘴，跺脚说：“爸！~”
“好好。”白越心疼自己的女儿，尤其是见了华子生之后，更是如此。
“你就这么喜欢那家伙？”
他轻轻摸着自己女儿的头，秀发一晃眼已经长到了腰间。还记着小时候给女儿梳头发是他唯一能够有的休息时间。
“嗯.....他不一样。爸，他给我的感觉比其他男人都不一样。而且现在他已经是部长了。足够保护你女儿了吧？”
他只有轻轻的叹气，除了叹气还能怎么样呢？自己的女儿已经被他带走了。但是这个男人的危险犹如冰山，仅仅是展露了一角就足够让自己颤抖。甚至是....恐惧。
他也无法相信传来的资料里仅仅是写着，李家的车夫。李子敬怎么可能让这么危险的人在这座城市？不，或者可能只有这个城市，才能承受住他。
华子生....你到底经历了什么？